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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俏】九方异怪录 十五

这段时间其实一直有在写,但是住的地方不太方便上网就一直没有po

本来存了三章的量,但是手欠改了大纲于是就……

只能说,感谢大家迁就了

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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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俏如来很少在人前开阵,雪山银燕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传说中传承千年的“诛魔利器”的模样。

数不清的虚幻的飞剑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方圆半里的区域密不透风的包围,说不上是怎样一副场景,只觉得古浊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若是剑无极还清醒,身为人类的他恐怕要被眼前这一幕惊骇到说不出话,但他现在气空力尽,已经昏迷过去了。

银燕身上的妖血却让他受到了极大影响,那股神秘的力量无形无相,却束缚着他体内深处最原始的血脉。他试了试,感觉身上残存的那点妖力滞涩的几乎无法被调动,如果真的在这阵法当中动手,俏如来什么都不用做,只消提着剑没入他胸口,当真是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他大哥在妖族中声名一向不太好的原因,身怀这样可怕的杀器,屠戮的还不是本族就是亲族,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刽子手。

他并没时间多去想别的,就看见剑阵中飞出了上百支利剑,宛如流星从高空之中飞逝而下,从天而降穿透了他们身边围绕不去的那些魑魅魍魉,将他们的尸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随即淡淡的黑色头这些人的头顶冒出来,就像刚才断气的凭金吾那样。

这些早已死去的尸体终于得到了解放,一个个宛如被抽走了线的木偶崩塌。

随着最后一支墨狂的虚影划过银燕的身边,落在他脚边上趴着的一具活尸身上,这个漫长的宛如看不到尽头的雨夜终于画上了句点。

银燕把剑无极扛在肩上,看着天边的鱼肚白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晚上过的实在太过惊险,危机解除之后陡然而至的是几乎被忽略了的身体疲劳。

他晃了晃靠在身后一棵大树上,抬头看见跟雁王并着肩走出寺庙大门的俏如来。

止戈流对妖来说,从来都不是好东西,就算是身为主人的俏如来,开阵之后多少也会受些反噬。

俏如来的情况并不见得糟糕,这点压制他早就习惯了,但或许是看见兄弟受伤有些焦急,走路时候竟然会被门槛子绊了一下,上官鸿信在边上一把拽住他的腰往后拉,到也没丢脸地摔倒在地上。

他罕见这么惶急的时候,也没计较这个动作有几分失礼在里面,匆匆对上官鸿信道了一声多谢,也不看身后雁王耐人寻味的眼神,手中还提着墨狂便奔下了没几步的阶梯。

脚下血水和污水混杂在一起,俏如来走的急,转眼衣角就挂上一片污红,他却是全不在意那颜色在他雪白衣衫上有多乍眼,只是加快了步子步走到了雪山银燕身边。

俏如来挽住银燕的手臂,扶着他慢慢走,再一起协力将昏睡过去的剑无极放在一边的寺庙墙壁下。

这两个青年身上到处都是血,但基本不是自己的,除了银燕脚上受的那一记暗算,再无明显的伤痕,最麻烦的反而是体力透支,除非是好好睡上一觉得到休息,否则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能够解决。

俏如来的那点内劲儿自己用都不够消遣,他还运使止戈流,无法随心调动体内妖力助他们调息,只能抿着嘴看着眼前两个少年人干着急。

反而是银燕安慰他:“我无事,剑无极,倒是大哥你的止戈流完成了,可找到元凶在何处?”

这句问话来的仿佛及时雨,点醒了尚在自责中的俏如来,他眼中担忧未消,却也压住了心中涌出的焦躁心情。

不论任何时候,他都不应停步才是。

俏如来自嘲自己实在是失态太多,竟然要弟弟提醒,才记得何事为重。

他安顿好了银燕,让他跟剑无极在寺庙中休息,再自己独自走到外面去,阖上双眼,控制着止戈流的力量逐渐扩散。

上官鸿信站在他身边负手而立,沉默地看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切,此时此刻竟然再一次自觉地担任起了护法的角色,他这样罕见地安分守己,只怕是剑无极醒来,也要夸一句任劳任怨。

阵法之中,没有妖魅能够藏身,一起都如明镜照映一览无遗,诡谲阴暗的气氛像是盘旋在空气中。

这里之前经历过一场巨变,剩下来的生灵已经不多,就连游离的亡魂也见不到几个,就是在这样平静的表面之下,俏如来却能够在潜意之中感觉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

能引发这样剧烈的灾变,那源头所在好像应该是凶戾阴沉的,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就像是一座毋庸置疑的山峦,那东西就矗立在哪里,隐约竟然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威严。似火一般灼热,却又令人感觉到冰冷,每次当他想要确定其方位,灵台中又传来一阵被急速的风刃割裂一般的疼痛。

俏如来大概感觉到了这股力量位于东南方向,但是仍旧找不到具体位置,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找不到进门的钥匙,铆足了劲冲撞几次,反而被刻骨的疼痛刺激地不得不彻底从阵法中回神过来。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止戈流对付这些阴诡的东西,一向无往不利,但是这次竟然这样碰壁,俏如来心中突然生出一点不知从哪来的执拗,他将全身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攒了一股劲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只那一刹,他明明白白地看清了。

俏如来为他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他猛然掐住了手中的琉璃佛珠,指甲生生绷断了都不自知,一缕鲜红的血从他口角溢出来,上官鸿信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他没阻止,也不说话,却紧了紧眉头。

俏如来颤抖着唇睁开眼,面如纸金毫无人色,脚下晃了晃,差点站不住。

“愚蠢。”他的师兄脚下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上官鸿信面色沉的难看,低声地训斥道,“你的年龄是白白长出来的么。”

俏如来靠在墙上,颤巍巍直冒冷汗,全靠一口气吊着站直,但就是站在原地未曾倒下,这人喘了喘,竟然朝着上官鸿信伸出了手。

“你这样示弱做地毫得无意义。”上官鸿信这样说,却慢慢闭上眼不再看着他。

俏如来于是加重了筹码。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你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这里,有一块儿王骨。”

“佛血……是双刃剑,你需要王骨,就需要我,要用它们做什么,是你的事,我……咳……”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压制不住的痛楚打断,胸口疼地像火烧,恨不得大叫,而到了嘴边,就剩下了一声轻咳,还有口角星点渗出的血迹。

他苦笑一声:“扶我一把吧师兄,实在是真的疼啊。”

伸出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放下,全心就只求一个和解的模样。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这僵持并没有持续下去,终于被另外一只握住他的手打破。

东方的太阳刚刚冒了头,毫无温度的橙色暖光也能稍稍驱散一点整夜的彻骨阴寒。两只同样没有温度的手交握在一起,隐约也能抠出一点可怜的温暖。

俏如来靠在他的身上,毫不在意空门大开,全无芥蒂的依恋做地跟真的一样。

两人谁都没有再提佛血的事情,仿佛俏如来说出的那两个词从来不曾存在,他们这样默契地维持安宁表象,就像俏如来从来不会去问上官鸿信,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这戒备是真心,信任也是真心,也算是用真心换了一颗真心。



王骨这个东西,彼此之间是没有三六九等的区别的,如果你非要挑事,那大约只能从用处这方面着手。譬如始帝鳞,外来人随身携带能够减弱海境自身环境对于功体的影响,对于海境人来说,比起实际作用,它更像是一种信仰一般的精神象征。

而苗疆的狼王爪,号称能可生死人肉白骨,这方面俏如来只在书中读到,并没有亲眼见证的机会,再来更多便是人家自己的王室密辛,不好打听了。

俏如来身份特殊,经历丰富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却从没听说过这世上有一块儿王骨个性如此凶戾,尚未出世便引起这么多风波。他虽然嘴上答应了上官鸿信会帮忙找寻,实际心里却在盘算能不能找个机会用墨狂砍断了事。

这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他跟上官鸿信现在基本算是同吃同住,这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牵制束缚,两人就算是本领通天,也根本不可能在对方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俏如来下意识地不愿看到上官鸿信找到所有王骨的那一日,就算他心中知道,那个阵法可能是这世上唯一能在毕方血脉下拯救师兄的解药也是一样。

墨家人擅于掩盖事实,不然也不会斩妖除魔上千年,却也没人能够在历史中找到他们的踪影。大约是上官鸿信太过于配合,反而让他心中生出反常警觉。

他回想这一路上的种种,答案似乎近在眼前,却总是看不见迷雾后面的那个真相。

剑无极和银燕被留在寺庙,他们那样的状况,再跟着也只能平添危险。他由于专注而沉默,上官鸿信不是多话之人,这一路走的安静无声,树林中只剩下脚踏落叶的响动。

是以突然出现的第三个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轻微,听上去不太像是人,这声太小,更像是什么动物。但这方圆百里连苍蝇都没有一只活的,更何况别的野兔山鸡?

两个人都停下脚步,俏如来已经做出了戒备的姿态,上官鸿信看上去随意站在一旁,但也蓄力在掌。

一抹墨绿近黑的影子从林中窜出,断云石飞速而至,堪堪停在小家伙的面前滴溜溜地打转。

那是只狐狸,他是冲着俏如来去的,却被莫名拦了下来,还差点被打死,现在正怒气冲冲地冲着两人一脸凶狠地呲牙。

俏如来看清了,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一半下去。

“小空?”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你怎么没有回家去?你的那个朋友呢,身体如何了?”

那狐狸倒也听懂了,冲着他在原地翻了一圈像是打滚又像是泄愤,连俏如来伸手摸他都断然避开,俨然一副不好商量的嘴脸。

史家老二一直是这个家庭中不得不说的一份子。

在学堂里读之乎者也的童子生里,一般来说只有两种人会被先生牢牢记住,一种是乖巧好学的,聪慧灵巧肯用功,比如俏如来。或者是调皮捣蛋的,上房掏鸟窝下房打同窗,把墨汁倒进先生饮茶的杯子里,还要带着一群混小子躲在门边偷笑,这就是史仗义。

他们小的时候没有上过私塾,但是小空也的确拔过主持大师的胡子,甚至拿着毛笔给大雄宝殿的佛像金身上涂了个花脸。

俏如来对待这个弟弟跟他的父亲一样时不时束手无策,小空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他眼下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一直站在一边的上官鸿信突然道:“如果我估计的没有错,你已经不能化形,对否?”

绿毛狐狸那张狡狯的脸顿时出现人性化的一僵,紧接着整个龇牙咧嘴拱起背,却被上官鸿信抓住了后颈提溜起来,只能悬在空中张牙舞爪对着人,那样子哪有平日嚣张的一半气焰,分明色厉内荏。

俏如来着实忍俊不禁,但又要顾及弟弟颜面,咳嗽了两声将笑意压下,还未及开口说话,狐狸便被上官鸿信兜头扔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师兄还不忘出言嘲讽一二:“无用之人,你且自己看顾吧。”

俏如来怀中抱着二弟,顺抚着狐身上顺滑的皮毛,所有所思地点头应下。


二人行变成了三人结伴,实在出人预料。

史仗义或者戮世摩罗,总之随便怎么称呼都好,这大约是他有生以来最尴尬莫名的时刻,自从被上官鸿信扔进俏如来怀里之后,就跟不会打鸣的公鸡一样蔫巴,将脸缩在大哥的衣服前襟里面,这辈子没这么听话懂事过。

长子总是比后面出生的孩子多几分沉甸甸的责任心,俏如来看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像是换了魂儿的弟弟,实在没有预料到今生还有机会看到这般的兄友弟恭,无端心中生出几分当爹的惆怅。

山高林密,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那场雨的缘故,太阳刚升不到半个时辰,林间就紧跟着起了浓雾,而他们越往前,这雾气便越是浓密,到了后面只是隔着两条手臂那样远的距离,看人时候就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水汽这么浓重,让人连呼吸都变得迟缓困难起来,俏如来体力算不上好,又刚刚受过伤,强撑着走了这小半天,脸颊已经看得出微薄的潮红,额前的头发湿润,也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但他就是不吭声,上官鸿信也不去帮他,两个人像是在默默较劲儿,玩儿着谁先服软谁就输这样幼稚的游戏。

戮世摩罗却是恨不得自己完全不存在,从头到尾一点声都未曾出过。

深山老林不见天日,算算时间已经快要接近正午,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但在这幽深的密林中却是无端生出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参天的古木枝叶相连,半点天光都照不进来,越是往里走,便越是黑暗,雾也越大,渐渐到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上官鸿信探手牵住了俏如来,就像是他们还在默苍离那里修习的时候翻山出门一样。

而俏如来只是低着头拉了拉兜帽边缘,却不去反抗,这就是无声的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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