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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俏】九方异怪录 二十八

他们两个终于见面了!

对不起雁俏只要在一块我就容易腻腻歪歪

神奇的甜蜜b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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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天气越发寒冷起来。

前不久中原出了魔界的乱子,又多少有上阳河边的事情传闻不下,虽然大都被收拾干净了,但在普通人眼中听来,仍觉得可怕。入了夜,连最热闹的市井中都没了人,摊贩们早早收拾了东西回家。现在户户门房紧闭,只剩下几盏挂在门房下的灯笼摇摇晃晃。

这时节靠北方的地界已经没了禽鸟,它们在第一道寒风起时就已经成群结队南下过冬去了,偶尔能见到的,都是些飞不动的残弱,奄奄藏在煤棚马厩里等着死。

上官鸿信站在屋檐下看着这样一只没追上的落单者,它是一只鸿雁,看上去很虚弱,只能微微睁开一点眼仁,只瞥了他一下,转而又把脑袋埋回来翅膀里。

上官鸿信并未在这里停留,他向来没有伤春悲秋的情致,又或者说是懒于同情,只讲手负在身后,转身关上了屋门。

房内可称得上是简陋,地上摆了一盆要死不活的炭火,幸而他并未对物质有何需求,在他的眼里,坐在草棚中和坐在皇宫没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走回了书桌旁坐下,拿起笔来在纸上写画着什么。

时间逐渐推移过去,到了夜深,连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像是屋外又什么东西吞噬了所有声息。上官鸿信恍若未闻,面前的纸张堆了一小沓,他最后停笔,将所有演算的纸稿都丢进了火盆里。

火光低微,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燃烧时散发出气味,冲淡了屋里浓厚的熏香气。他默然看着眼前这片红光,脑中隐隐传来疼痛,嘶哑的声音伴随着人世的哀嚎萦绕在耳畔,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毕方主火,这不是个好兆头。

然而这房间里面的温度还在下降,速度快的惊人,甚至在门脚边结上了一层霜花。

最后一点纸张燃尽了。

上官鸿信手中的断云石在这时飞射而出,与此同时房门哐当一声砸开,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几道黑影呼啸着冲进了屋。它们不是人,并没有实体,一个个携带着骇人的戾气直冲他而来。

他没有硬挡,而是旋身避开了。

那声音又响起来。

“你躲不掉,你只是凡人,借助我的力量轻易就能脱身,你做过,而且做的很好,现在又空无地坚持什么呢?”

上官鸿信并不屑于回复,你若是让他自己排出最为痛恨的东西,首当其冲大概就是身体里这份不寻常的血脉。

这类术法并不属于中原,他一开始便能认出来,这来自羽国。

总有人就算是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仍旧不够满足,他在羽国的时候,那人不敢动手,只有等到他远离封地,他才敢鼓起微不足道的胆量与他对敌。

愚蠢且懦弱,胆怯又不知进退,他实在不想对自己的这位继任者做出更多的评价了。

这样的截杀他路上遇到过几次,一直都换汤不换药。阵法不难解开,找到施术者便能破除,只是那人藏身暗处,一时难寻。幽冥重返的力量难缠的很,即便是他也无法完全免除伤害。

他平日用内力压制毕方之血,现在却因为这苍蝇一样恼人的骚扰分心,暗处的施术者瞅准机会,操纵着鬼魅一道横穿过他的胸口。

那感觉实在不好受,像是冰锥扎进了体内,刺痛和寒冷令人不适,但他仍旧站地笔直,外表看来似乎半点未受到影响。

毕方又开口了,用嘲弄又恶意地语调说:“你要是死了,俏如来也要死,你的命就是他的命,你想拖着他跟你一起下地狱么?”

上官鸿信脸色阴沉,断云石在四周穿梭寻找,呼喝的风声和惨嚎让这里看上去跟地狱也没什么两样,他皱了皱眉头,伸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握,四枚紫红色的石头凝聚在一起,猛然朝一个地方击出。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四周,上官鸿信收回了手,再一次毫不留情将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压制回去。

他又站了一会儿,异样的寒冷渐渐消退下去,门脚边的霜花融化成了细密的水珠,死寂也终被打破,一道清晰的脚步从门外传来,在小院门外停了下来。

那人敲了敲门:“师兄?”

上官鸿信没有回应,他倒是自觉地推了推,发现这里的门没有上锁之后便走了进来。

俏如来眉头蹙着,穿过空荡的院落走进了里屋,上官鸿信坐在一把梨花木的扶手椅上,穿着他惯常的那套黑底红花的衣服,青白的脸跟死人一样难看,眉间凝着一道黑气。他看着俏如来,也没觉得惊讶,竟然还抽了点力气出来提了提嘴角:“你还能找到这里,看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俏如来还没觉得这是个友好的信号,但他看上去还是松了口气,起码眼前这个人还能喘气,这就已经很值得开心了。

“你何必这样防备我。”他走上前去,沉沉的檀香清空了上官鸿信面前那些其余的复杂气味,有手指抵在他的后背,俏如来说道,“止戈流不会为你而开的,你放松一点。”

其实那感觉并不痛苦,平稳中正的佛力冲散他身体里积郁着的戾气,附在骨上的冰冷一点点被驱散开,仿佛是在晒太阳,令人全身上下都觉得暖洋洋的。

过程有些漫长,毕竟这伤并不是一次造成的,想要解决仍旧需要一些时间。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俏如来已经有些脱力,额头渗出汗珠,却还是克制又轻柔地抚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他坐在紧挨着的另外一张椅子上握住上官鸿信的手,衣袖叠着衣袖,另外一只手攥着琉璃珠,他捏的那么紧,似乎还有些后怕。

两个伤患此刻坐在一起,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下来,上官鸿信带着一丝笑意看他:“你究竟是在害怕我死了,还是害怕你死了。”

俏如来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一点好话么。”

他这一眼倒是火气上头,积攒了许久的怨气爆发,难得地声音提高了一些:“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情况,不会找个地方先避一避么。”

上官鸿信轻笑了一声,不去回答他,反倒俯身是越过了扶手,嘴唇贴上的时候来的突然,俏如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吻了个正着。

他倒是想躲的,但那人一点机会都不给,一只手握住他的腰,强迫他用这个别扭的姿势不让动。靡靡的香气贴着口鼻,这纠缠越来越深,令人呼吸都滞涩,等到终于被放开,俏如来的眼角都带上了水光。

他说不出话,喘着气瞪着人,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

上官鸿信说道:“他一直觉得羽国有我的旧部,动手也不敢搞出大动静,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俏如来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的手紧了紧,“结契能压制毕方,但妖元却又要引动凶兽血脉……我未能考虑周全,害这时间缩短了。”

上官鸿信到不很在意,他仰头靠在椅背上:“说吧,我还有多少时间。”

俏如来转过脸去:“三个月。”

如若现在是夏季,大约还能听见蝉鸣声声,但已经近临寒冬,四下里都静谧无声,只能听见街上偶尔传来更夫敲打着竹帮子的动静。

他们静默着坐了许久,一直没有人先说话,俏如来无意识之下握住他的手更用力,上官鸿信却始终一声不吭,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俏如来的手背示意他放松一些:“我要去一趟苗疆。”

俏如来这才注意到对方手背上的红印子,他一下松开手,但最先考虑的还是正事:“羽国派来的探子还在找你,我来的路上就已经遇到了好几批,你不能这样大张旗鼓的过去。”

俏如来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或许本身没有那么理性,但长年累月的惯性让他总能将其他的一起都暂时放开,脑中只有正在发生的事件脉络。就教育墨家钜子来说,默苍离无疑实在是太过于成功,但就单单是教育一个人而言,这样未免显得有些残酷了一些。

这一点在上官鸿信身上就没有那样明显,人性在他身上有着另外一种体现,或许他本身肩负的便与俏如来不同,又或者他们的成长轨迹大相径庭。

一个注定要为天下奔波,一个注定要为自己而活,他们本不应该认识。

他说的话是对的,他们常年对立,却不得不去承认对方的说法无误。上官鸿信却只是起身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就要亮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放到明日再谈。”

俏如来没有反驳他,不论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他们实在是都需要休息。

这民居是上官鸿信很久之前在中原置办下的房子,当时不过随手一为,那想到现在竟然派上用场。是以地方虽大,其他地方却都积了尘土,眼下没人想去现收拾打扫,能睡人的只有眼前这一张床。

这张床并不大,两个成年的男子挤在上面显得有些碍手碍脚,但俏如来脱了外衣就已经觉得睁不开眼睛。他赶了好几天的路,体力消耗很大,刚才一进门又帮对方驱了鬼气,现在必须要休息了。

但他还不想闭眼,只靠在床上,看着上官鸿信只穿了里衣站一旁点了熏香,那东西对于现在的他作用已然不大,但还是聊胜于无。

“你从小就用这个。”俏如来喃喃说道,“我第一次到师尊那里,就闻到这个味道。”

上官鸿信看他一眼,熄了手上的烛台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睡意浓重地已经过了头,竟然能听到对方话语难得的一点平静:“对普通人或者妖而言,这不过是一种香料,你要是想要,自己去寻冥医要便是了。”

俏如来没有说话,他倦地缩进了被子里,上官鸿信从一边走过来,躺在他的边上,那香味萦绕在他身边整整二十年,几乎已经熏进了骨头里面。

他朦胧地想,这味道嗅着便能觉出丝丝缕缕的险意,让人想到骨头堆里开出来的花,哪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就像上官鸿信身上冰凉,一进被子仿佛便掠走了大半的热气,但他还是忍不住往那边靠了靠。

一个妖和一个人,一个温和善良,一个阴郁低沉,就像他们本不应该认识,却结成契约。

有些东西看上去永远都不可理喻,却一直顺应着那古怪的轨迹,姿态扭曲地搅合在了一起。

这一觉睡得竟然出奇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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