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斤月

六月第一天来实践自己的诺言了

本章有温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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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王骨和鬼玺都被拿走之后，外围的阵法已经失去了影响，俏如来把上官鸿信扛在肩膀上，半拖半拽向外走，这人沉重灼热的吐息就喷洒在耳畔。俏如来拖着他简直要拖不动，半路上忍不住思忖起那个关于羽国人骨骼中空的传闻真假。

他受的伤本来算不上严重，但他是那样的性格，也不知道闷声不吭地消耗了多少体力，以至于受了伤之后一次引爆，干脆便昏迷不醒。

累成这样还要分心出来算计自己一把，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他扛着这人走到月上中天才回到村镇上去，此地妖氛已除，一片清净平和，小村落里只除了没有炊烟行人，看上去已经跟往常无二。他随便找了个房子走进去，将上官鸿信背朝上放在床上。

这箭铸造出来就是用来杀人，尖头上有张牙舞爪的倒刺，唯一能庆幸的便是没有淬毒。他没有冥医那样的妙手，实在不敢贸然拔箭，只点了穴道止住血，又削去了多余的伸在外面的箭柄。

羽国前任君主脸色惨白，失血过多加上贸然使用了毕方之力的后遗症让他看上去异常憔悴，俏如来别无选择，只能压抑着止戈流的力量渡送妖力给他。

也算得上是不辜负他的诚心付出，半刻不到之后到也是醒来了。那双金色的眼睛亮的吓人，直定定看着俏如来。

俏如来看着他这样子出言道：“混到这个份上，太上皇大人你太出息了。”

上官鸿信趴在床上递了一把十分精巧的小刀给他，不欲与他多言，只言简意赅道：“拔箭。”

俏如来顿了顿，手便放在箭头外面一截木柄上微微施力，很快便有血从他指缝之间渗出来：“你忍忍。”

外行终究是外行，这个不成功的治疗过程好在没持续多久。俏如来大约自己都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情下的刀，刀尖几次瞄上人的后心，到底还是没下手。

他们这样的智者有时候会被冠上各种各样的小人帽子，从伪君子到没心肝。只能说他俏如来实在是个厚道人，他一直磊落，算计也算计的风度，就算是恨，就算是有怨，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挟私报复。

只是真实手法还是欠佳，再小心翼翼也免不了让上官鸿信遭罪。

俏如来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倒金疮药，而后顺手拆掉了对方头上的冠放在了一旁，神情也不见心虚，只说了一句：“后天要启程。”

上官鸿信动了动手指，权当是答应了。

 

他将人安顿好，便出门传信给附近的墨家门徒，让他们派遣人员到上阳河岸边处理残余的秽气魔氛，掩埋受到魔气影响死而复生的活尸。又写信给尚同会的人，让他们在外围设置好屏障关卡，半月之后才能放人进入这片地域，他又在信中嘱咐，如果有人思乡心切已经回来的，也请准备好收容之处，免于他们露宿街头。

墨家门人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式，看似寻常的竹筒里面施加术法【1】，相连两处空间。半个时辰之后，俏如来便收到了“将速至”三字的答复。倒是尚同会那边，只有让银燕跟剑无极前往，好在是年轻人的恢复能力良好，安稳睡上一觉之后，看上去是已经完全无碍。

事情全部安排好，天也快要亮了，大约是心头事情落地，半月来没有好好休息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他身上的内伤没完全好透，人也实在是觉得疲累，回了屋去坐在上官鸿信休憩的床榻边，靠在一旁的柜子上便沉沉睡过去。

他睡的不算沉，半边心思挂在外面，始终落不到梦中去。雁王看了他半晌，伸手在他眉心中间十字血痕上轻点了一下，俏如来神情一松，剩下的那点意识转眼就被困倦彻底卷进了深处。

第二天天还未曾亮，俏如来便睁了眼，手背上有些冰凉滑腻的触感，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上官鸿信的头发。他的师兄侧着身，没醒来，腰间的伤口绷带上隐约渗出些血迹，俏如来用手探了探，已经干了，应该不是新裂出的血迹。

他欲抽回手，却被上官鸿信拽住，这人的手还是凉的可怕，像是一块冰，掌心湿冷，他声音嘶哑问道：“几时了。”

“寅时……”俏如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另一只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你有些发热。”

上官鸿信已经坐了起来，穿上外袍，扫了他一眼道：“你有办法？”

俏如来摇摇头：“缺医少药，只能请师兄你再忍耐一时了。”

上官鸿信扶着床边站起来，一番折腾脸色又难看几分，俏如来立在边上看他，也不动手帮忙，唯一能看出师兄弟体贴的就只有出门的时候给对方推开了门。

“你现在有什么想到的去处？”俏如来问他。

“并无。”

王骨九块，他二人已得其三，虽然上官鸿信倒是不知道始帝鳞，不过按照对方之智，迟早是要比看出来的。

算了算数量，其实已能够用来开启阵法了，但……想到这里俏如来收紧了手，佛珠硌在他的手指上一阵疼。

他总是私心想将这个时间向后拖一拖，再拖一拖，说不清为何，总是意识深处一抹惊醒意志在提醒着他。

毕方血对上官鸿信来说，是毒药也是制衡，他若是没了这份制衡，是否会真的老老实实做一个太平闲人？

这四个字距离眼前这个男人来说，着实是遥远了一些，他不可能，也不会有一天能可为一点小小的生而喜悦非常。

默苍离曾经在琉璃树下问过他，如若是有朝一日雁王厌倦了羽国的权利，厌倦了墨家的权利，最后又厌倦了天下的权利，天下再无何事能够使他动心，他若是个死人了，你能杀他么。

他仍旧记得自己的答案，声声在耳，不敢或忘。

不过这些话，不过心念一转，俏如来是怎么都不会说宣之于口的。他沉吟片刻，刚要说话，袖中的竹筒却躁动起来，他便转而先去看了看墨家那边来的传信。

纸上内容不过寥寥几行，倒是符合了门中一向的实用简单原则，倒是俏如来越看越是凝重，神色越是肃然，最后将纸张揉在手心，捏的手指都在发抖。

上官鸿信看着他：“让你变色，看来又是天下将乱的大事了。”

俏如来深吸一口气，似是心情难平，最后才说道：“有魔世动静了。”

魔世的事情，上官鸿信恐怕要负一半的责任。小空拿了鬼玺就跑，十有八九是去开魔世的门，现在看脚程速度如此之快，恐怕是预谋已久。

另外一半是墨家的天命，斩妖除魔，以卫九界安稳。这一半还算是幸甚至哉，有千万墨家门徒跟他们领头的俏如来帮着他一起扛。

俏如来忧心不减，但是一边上官鸿信静默不言的模样却成功取乐了他，像是之前被算计了一遍的事情都能暂时被压到后面取乐一样。

“看来你还是低估了我这位小弟乱世魔王的程度。”他主动伸手去半扶着上官鸿信的一只手，好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免得伤口受力，“雁王还是要好好修养，毕竟你知道的，墨家钜子武功一向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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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主像是一阵风一样的来，又像是一阵风一样的离开，他还有兄长的事情要忙活，只说了要事，还来不及把酒谈谈风月就又上路了，此人行踪正像是他的性格一样不羁来去。

俏如来水深火热，温皇倒是悠闲游哉，他们的马车进了江南地界便走不下去了。尚同会的人来的人难得一次手脚飞快，半里一岗地将整个南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赤羽走在头前，远远便看见气氛不同寻常，温皇的手下显然不仅仅只有杀人取命这么一条长处，眼力见也十分之好，不用等到主人吩咐便主动上前询问事情根源。原来是魔祸已除，但善后仍未完成，他们在这里设下岗哨，免得有人误入。

为首的是个青年，脸颊圆润看上去十分年少，身后倒是背着一把长剑，颇有几分英姿少年的感觉。他看了看问话人身后的马车队，面色有几分为难：“此间危险，还是建议你家主人过些日子再来，若是不方便，也可到五里外一处村落歇脚。”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待人接物却是周到，言罢更是拿出了路观图，“照这上面所绘路线前行就是了。”

温皇仍稳稳坐在马车中，赤羽瞥他那方一眼，翻身便从马背上下来了，“先生且慢。”他说道：“盟主苦心甚重，我等本应领受，但在下本就是擅于此道，此去许可略尽些绵薄之力。”

“这……”眼前人看上去比自己年长些，说话稳重，气质也不似普通人。青年江湖阅历不浅，心里知道对方没说谎，这必然是个颇有能耐的人。

他犹豫半天才终于说道：“实在不是我们不放几位进入，只是……盟主他们昨天就已经离开了。”

你若说赤羽这人颇有耐心，其实是相对而言，如若他想要的结果是需要等待才能换来，那他便不在意静候的时候消耗了的时光。但是如果等待已经成了完成的一种负累，变成了另外一种拖延的手段和方式，耐心就要变成考验了。

虽然此事也确实不好说是温皇的动作太快，还是俏如来他们手脚过于麻利，但作为受到波及的一方，赤羽总是有迁怒的权利。

但他看上去太平静的，甚至于能在闻听消息后只是略略皱了眉头，又道谢后询问了俏如来下落。

青年也不知道是口风紧还是真的不知道，两手一摊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盟主没有明说，只是他身边的人受了皮肉伤，大概是要找医师诊治吧。”

不论这个答案是俏如来给他的，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都只能说这个回答实在是太绝了，你想医师，天底下到处都是，这十里八方随便有个什么大点的城镇都多少能找出两个大夫，妙手回春谈不上，治个把小病小灾还是可以的。

这么一来范围就实在是太大的可以了，可想而知，俏如来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的，甚至于是自己的管理的尚同会也是一样。虽然俏如来这样的人身边总多是非，他也不可能真的藏起来，但想要尽快找到人，的确是不大可能的了。

但这又实在是说不通，虽说入世人总有三两仇家，但是像俏如来这样基本只在边缘游走的老好人的确也想不出到底什么人会主动给他为难。他隐藏自己的行踪既然不是为了躲避仇家，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就像是官兵围剿匪徒，总不会提前三天便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宣传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行动布置一定是隐蔽小心的，但求一击制胜，不给对方半点准备的时间。

赤羽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当下也已经心念把定，不再多话，道谢后便回身离开。

温皇打着羽扇，笑得颇为好看：“可是有了俏如来的消息？”

赤羽上了马：“无。”他看了一眼这一票长长的车马队，顿了顿又道，“此次实在是……劳烦温皇先生为我这样兴师动众了。”

“哈”神蛊温皇轻笑一声，“军师大人能察觉到吾之用心，也不枉费我如此费心一把了。”

用心用心，什么用心，只怕还是拖字诀为上。

赤羽信之介不动声色驱马前行，无妨，他的时间够多，便与你温皇耗这一耗又有何妨？

 

 

【1】：灵感来源于动漫《虫师》，里面有一集就是讲虫师之间联络的方式，虽然人家用的是特殊的虫茧，传递原理也不一样，但是既然是用到了就在这里说明一下。

Ps：安利《虫师》，真正用心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