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AU,考据朝代没有意义,反正我全都瞎编
是篇爽文,开心就好,也可能有刀的地方
两个人身份一直变,所以不知道什么X什么,目前看是小王爷和假和尚【?
估计有点长
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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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改了一点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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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俏如来是在四岁的时候进的大相国寺。
建安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难熬。
老禅师将熟睡的孩子从史艳文手里接过,稚子年幼,应当无知,他却在睡梦中流了一脸的泪,像是察觉了危险,手指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袖,怎么也掰不开。史艳文看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出手削掉了一截布料。
史艳文统领四方兵马多年,民间的话本里总将他描述得威武难敌,本人却总穿白衣,看起来很是年轻儒雅。
他其实也不过才三十刚出头,又正是一个男人最有冲劲的年纪,但他脸上却沉郁不散,眉间有阴云压在上头,像是垂老的人,却又在看见孩子的时候舒展开些。
他对老禅师恳声说道:“吾儿精忠,此后便托付您照看了。”
凛冽的北风将寺院后门上挂的白灯笼几乎要翻到屋檐上去,老人站在在门下灯笼照不见的昏黑里,低头看着怀重双眼紧闭满脸泪痕的孩子。他苍老极了,眼睛却干净明亮,里头写满了佛者悲悯。他轻轻叹道:“施主放心便是。”
河南王的军队冲进了飘摇在风雪中的建安城中,刀剑交击铿锵在门外起舞,大人的哀嚎和孩童的啼哭在都城响彻不绝,只有那狭窄的木门开了又关,吱呀一声过后,将城中冲天的火光都挡下。
鹅黄色腊梅晚开,花香冲散风送进来的血腥气,裹着青灯古佛前的一抹檀香,保住这一方寺院宁静安然。
禅师怀中抱着幼子,这孩子肖似他父亲正气温润,又因其母缘故显得更加清秀天然。他是天生白发,眉心正中生有一个十字形的胎记,是天生的异像。
老禅师不去看墙外的屠戮,他像是听不见那震天的喧嚣喊杀,任由马蹄声响自在,只看着这个孩子,叹息着说道:“你幼年失家,我虽然能护你此时平安,却也快至天命尽头,无法看你成人。你身份不同,注定不同凡人之道,此生取舍离散岂止如此?”
话到尽处,满是嗟叹怅然。
他怀抱了这孩子在佛堂中整整一夜。
而天总是要亮的。
新君不出月便登基,宫阶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洗净,大家却好像都忘记了那夜不绝的刀光剑影。
权位更迭,新皇上位后没几日,便将那些阻他上位的叛臣都清洗了一遍。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史家,据说是有小人送上了叛逆的文书证据,借此平步青云,只可惜这一家上下满门,连带门房伙夫都斩了头,菜市口的血铺了厚腻的一层,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围在边上的人倒是没有往日斩匪徒祸首时那看热闹的乐趣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刑场围起来,却没有人出声,他们像是提前演练过一样,静默地看着这场即将到来的血腥。
新君带着新鲜出炉的百官在城楼上观刑,新鲜出炉的相国大人坐在一边,他今年才三十出头,那张年轻的脸在这经历了浮尘的老臣中看着过于年轻了。
禁卫森严把守着现场,人人噤若寒蝉。
一枚令牌被掷了出来,砸在地上的那刻,刽子手们一齐举起屠刀,整个南门除了人头落地时沉闷的响声,再听不见别的动静。
当晚便落了雪,建安城已经十好几年没有过这样大的雪了,白雪落了一层又一层,一夜之间便堆了半人高,掩下了整个皇城中的朱瓦红墙,覆了南门前渗进了泥土里的血。
人人都知史艳文之冤情昭昭,无人敢说真话。
不过这一切都跟大相国寺无关,国寺仍旧是国寺,并没有因为都城动荡掀起波澜,里面的僧人们也依旧如往日一样诵经礼佛。
那个孩子太过令人省心了些,头前两日,他还是会拽着老禅师的袖子声声地问,问自己的父亲去了哪里,问自己的母亲怎么不见。
老禅师没法回答他。
第三日他生了一场大病,烧了几日不退,小小的孩子躺在被褥中,大夫开来的药食一概灌不进嘴,简直让人以为就要熬不过去。
几天之后,他却自己醒来了,像是忘了从前的一切,自此之后,每日晨起诵经,晚来礼佛,绝口再不提亲生父母。
只有老禅师知道,他都记得,只是一夜长大,学会不再提起了。
早慧往往不出自个人意愿,世事磋磨,总会教人长大。
那夜之后,史精忠这三字代表的人再不存在,而大相国寺中却多了一个法号俏如来的小小沙弥,那孩子裹在笨重的袈裟里跌跌撞撞走路,抓着老禅师的手指不哭不闹,脸上带着天然笑意,活像是个转生而来的小佛陀。
他天生与佛有缘。
建安一到了四月,天气就开始变得反复,晨起艳阳晚上风吹的,穿衣都得深重考虑一下再决定。
雁王上官鸿信两月之前就已加冠成年,却迟迟没有开府,对外说是雁王府还没完工,皇帝在朝上发了两通火,但按礼制他好歹是个亲王,底下人没有这个胆子拖沓,背后的原因满朝堂都是知道的,工部不过是给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背锅而已。
上官鸿信有时候也觉得无趣。
名义上他是恒帝的儿子庆帝的弟弟,跟一群青黄不接的皇子凑在一起不像话,也只有他被单独提溜出来授课,夫子老眼昏花不提,山羊胡子都快掉到砚台里去了,一页书能让他教上三天,总絮絮叨叨个没完,所说的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到底是恒帝的遗腹子,短命先帝登基的时候他还出生,算是逃过一劫,那一辈活下来的皇族,也只剩下他跟霓裳。
上官鸿信出世的时候,他爹尸骨都凉透了,紧跟着也没了母亲,双亲对他来说不过名号分别,尚未到一定要替他老人家报仇雪恨的地步,倒是也不介意带着妹妹四海云游。但太皇太后一道懿旨下来,便将他钉在这建安城中,再没有别处能去。
太皇太后愿认今上正统位置,条件是留下容妃肚子里的孩子,孩子生下来是一对龙凤胎,正是雁王和霓裳,这不算是个秘密,朝中有些门道的人都多少听闻过这风声,只是太皇太后上了年纪,谁也不知道那风烛残年的老人还能保着身份敏感的兄妹俩多少年。
雁王被允许出宫一趟不容易,提前一天就清空了庙宇不让旁人擅自进入,宫里那位弄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恨不得把他连着大相国寺一起包成饺子馅。
霓裳坐在马车上掀了一块小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转而对她的兄长说道:“他倒是防得严实。”
上官鸿信不置可否地白弄了一下手边的流苏穗子,并未说话。
他是皇帝的眼中钉,他活着一天,那位便不顺眼一日。
当真是想的太多,防一年两年又什么区别,他迟早要离宫开府,届时宫墙再高,守卫再多,也没法将人拦住。那位这样拖拉着不放人,反而显得气度不足。
大相国寺建成已经有两百多年,羽国笃信佛教,这寺庙也修的堂皇,远望去一片片花树浓荫里重叠着瓦宇飞檐。这门前长了一棵三个人也抱不住的银杏,只可惜不是季节,扇形的小叶都还绿着,若是秋天,金黄一片,颜色定然更好。
上官鸿信没有来过这里,皇帝恨不得把他一辈子关在宫里,好吃好喝养到太皇太后去世再一刀宰了,却没想到佛门尚有看上去如此金碧辉煌的外相,与他所想简朴清幽相去甚远。
心中多少有些定论,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便一道下了马车。
前那边这样声势浩大,也就没人留意,寺庙的东侧门边,有个年轻的僧侣偷偷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过而的年轻男人,一身浅灰绿的儒衫,梳了个高冠,脸色苍白,像是身体不太好。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从重重的守卫中找到门路的,只是那僧侣见了人,半点不意外,只微微鞠了一躬:“施主来了,小僧带路,请您这边行。”
那人微微颌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股羸弱,总像是气息不足一样:“麻烦您了。”
上官鸿信这边才进了前殿,檀香味被经年累月熏进了大相国寺的每个角落,他闻起来并不厌恶。
殿中与他一同的这个僧人看上去有些古怪,他并未剃度,白发留的齐腰长,穿一身白纱一样的僧袍,手腕间缠了一串剔透琉璃佛珠,身边内侍对他道,这人是主持唯一的俗家弟子,法号俏如来,从小在佛寺中参禅,虽然年轻,但佛法高深。
他说话的时候,那少年朝他轻轻笑了笑,很是诚心的样子。
他倒是没看出这人佛法哪里高深,这个叫俏如来的小僧人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个两三岁,且乍看之下尚不觉得,细观便觉容颜极盛,那十字红印在他眉间,像是沃沃白雪中的一朵红梅花。
只是他捻着佛珠,低垂的眉眼中蕴满了平和,全然冲散了风流艳色。
他正满腹无聊,心中也难免腹诽,这大相国寺的人收弟子,难道也是按照容貌分先后的?
只是皇室教养仍在,他心里想的跟面上全然不同,行动间恭敬带着些自矜,这边接过俏如来递来的线香,点燃后略拜了拜,然后插进了殿前的香炉里面。
霓裳之前便说要四下走走,现在也不知道晃悠到了什么地方。他看了一眼四周半步不离的守卫们,她少女清闲,自己却仍旧要与身边这些闲人应付。
面前金佛据说是曾经请人翻修过一次,颜色熠熠,也不知道砸碎了融成金锭,能充多少国库脸面。
他尚在胡思乱想,俏如来却突然说道:“殿下此来,只为礼佛么?”
不知是不是常年诵经的人,声音里也带着佛性,他声音清脆温和,突然说话也不显得突兀。上官鸿信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去:“进了佛堂,还能为了什么?”
俏如来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心中无佛,见我佛与见凡人有何差别?”
他到底年轻,被人道破心事,难免有些不适,但仍晓得压制,只礼貌地笑了笑。
俏如来却又道:“我道中人见此静心,殿下不在道中,难免烦闷,不如随在下来,也见见凡人吧。”
上官鸿信有些意外,此次出宫,的确非是他一时兴起而为,源于上月有宫人在饭食里塞了油纸,说有人想要在此见他一面。原以为那皇帝这般大动干戈,恐怕相见困难,却没想到这大相国寺中尚别有内情。
又想起之前偏见,颇有感慨。
是他看轻了。
雁王身边的守卫,多半不是为了他安危在操心,这些人是钉子,护卫是假的,监视是真的。俏如来大约不止是佛法高深,话术也了得,他不知跟那些守卫说了什么,竟然说动他们都退开了。
上官鸿信微眯了眼看他,已然带着几分兴味了。
“大师舌灿莲花。”
俏如来阖了掌诵一声佛号:“殿下赞缪。”
俏如来对大相国寺熟悉,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家,从前殿往后面的禅房,一路行走都轻车熟路,远看便要到地方,上官鸿信终于再问:“在下还是想请大师解惑。”
俏如来看他一眼,眼中含着笑意,到有点少年争胜了的得意:“不过说主持想要与您参禅,佛法一事短时难分高下,后方备了斋,请他们先用了等些时候。”
然后他又指了指面产房的小门:“这里便是了,殿下请进吧。”
上官鸿信看他一眼,然后推开房门,里面坐了一个人,正是先前僧侣在东侧门接进来的那位。
他盘坐在案几边的蒲团上,脊背挺直,手中拿了一卷佛经,面前摆两杯香茗,只是茶已经凉了,应该是等了有些时候。
这个人上官鸿信是认识的,他在门口略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踏步进门。
“默相。”他说。